诺布旺丹:献给玉树震区《格萨尔》艺人们
永远的回忆 真挚的情谊──献给玉树震区的《格萨尔》艺人们
一座美丽的草原古城,在山崩地裂的7.1级强烈地震中变成了一片废墟。她是长江黄河的发源地,是古代唐蕃古道的重要通道,也是青藏高原歌舞的故乡,更是“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格萨(斯)尔史诗传统”的发祥地之一。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见证着一个民族从远古走到今天的历史足迹;也见证着《格萨尔》文化所赋予的一个高原民族坚强不屈的伟大个性,这种个性铸就了他们永不言败、一往直前的豪迈情怀,更加铸就了他们宽厚、善良的性格。
一次永远擦肩而过的缘分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形容过《格萨尔》文化的发祥地:“英雄的灵魂就与这一方酿造“玉液琼浆”的土地的命运息息相关,人们置身这里身不由己用心灵来感受生命的每一刻,这里是一个想象的世界,也是一个信仰的世界,更是一个英雄崇拜的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传说遗迹都诉说着一段感人而生动的英雄史,每一曲质朴的民歌都是一首英雄的命运交响曲”。这里有众多的《格萨尔》艺人为传承和发展格萨尔未尽的事业而活着的,他们世代担当着颂扬格萨尔这位全民族集体记忆中的英雄人物。谁也不能忘记,在这些群星闪烁般的艺人中有一位耀眼的明星,他就是能说唱180部《格萨尔》故事以及《水浒传》、《成吉思汗传》、《西游记》以及诸多佛教高僧传记的天才级艺人、年轻而又帅气的图登君乃。
我对这位艺人的印象更多的来自于我的同事的言谈中,还有在一次西宁举办的《格萨尔》艺人演唱会上:一位年轻而俊俏的脸庞总是透露出一副灵秀而睿智的目光,他的身影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尽管我没有抽出时间专访他,但在那次我向他承诺,不久的将来去玉树进行现场采访他。的确,当时我希望短时间内在玉树能够建立《格萨尔》口头传统研究基地,并对那里的艺人们进行有计划的调研。现如今,在玉树建立基地的之事迟迟未能提到议事日程上。4月14日当地震的消息传来时,在第一时间我接到了一位日本学者的电话,她首先向我询问玉树的艺人们情况。恰好当时我通过和在西宁的玉树籍女学者噶玛拉姆通电话得知,她所打听到的玉树的几位艺人都平安无事,就是艺人图登君乃不知下落,但她认为没有大碍,只是暂时通讯不畅罢了。那位日本学者告诉我,她撰写的一篇关于年轻藏族《格萨尔》艺人的文章近日在一家日本杂志上刊登,尽管已经付梓,没有专门写什么编者按之类的前言,但还是算作献给这次地震灾区的《格萨尔》艺人们吧!随后,一声手机短信的提示让我陷入了深深的哀思之中。短信是由青海省《格萨尔》研究所所长索南卓玛女士发给我的,她在短信中说:“旺丹:刚刚得到一则不好的消息:玉树年轻艺人图登君乃及他的家共八口人在这次灾难中全部遇难,你知道,他是一位优秀的说唱艺人,前不久被聘请到玉树州上专门录音其说唱,全家人都住在一简陋的出租民房里,不幸全部遇难。我听到这一噩耗后心里十分悲痛,这对我们的《格萨尔》抢救工作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噩耗传来,我一时不知所措,只是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惋惜和悲痛之情。此时此刻我所能做的只有通过笔墨抒发我对这位诗圣的深切哀思,然而,由于没有对他进行过专访,在我案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的资料,再说关于他的情况在网络和媒体上也鲜有所见,当时我所遇到的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和窘迫。于是我致电远在西宁的我的同仁,希望他们能够尽早写些文章以示纪念。第二天青海文化厅非遗处的青措给我寄来了由噶玛拉姆转给我的一段关于介绍图登君乃的短文:
图登君乃,男,虚岁25,杂多县牧民。根据艺人口述,他8岁入杂多县苯莽寺。在他15岁那年的一天晚上在本寺的护法神殿睡着时梦见了天空中有一道白色的长虹,顺着那道长虹显出了三位骑士,那三位骑士分别骑着青、白、棕黑三种颜色的坐骑,手持不同的兵器,其形象英气逼人。其中那位骑着青色坐骑的骑士对图登迥尼说:“族善子请听着!为了让后世众生能够看到更多的《格萨尔王传》以及其它传记、历史等。特此为你开启智慧之脉门,这是你命中之令”。话音刚落,此人拿出了一卷黑色的经函。图登迥刚要准备接过去,那卷经函却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燙”字并融入在自己的胸口。于是那位骑士用五彩的鲜花撒在图登君乃身上给他进行安神仪式之后,三位骑士就消失在空中云雾中。于是他猛地从令人沉醉的梦境中惊醒。当时说不出的惊慌和喜悦使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顿时一股想说唱的冲动油然而生,于是他无法自控地进入了威猛的说唱状态中。那天到底说唱了有多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后来,他拜见到了几位活佛,那几位活佛并授予他安神、沐浴、禳解病魔等各种宗教仪式。从此,图登迥尼可用静、猛两种形式说唱。
这寥寥数行文字便成了我手头仅有的关于这位诗圣的资料。我心想,和这位诗圣进行近距离接触的愿望成了永远的梦想,我和他之间默默的约定也成了一种永远擦肩而过的缘分。我默默祈祷:逝者安息,生者安康!
一位作家与艺人的情谊
我相信,玉树永远不会孤独,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民,包括我们的《格萨尔》艺人也永远不会孤独。因为在他们身后有千千万万个同胞和仁人志士时时关心着他们,时刻都准备着为他们伸出父母般、姐妹般、兄弟般的援助之手…….
4月18日23时许,也就在索南卓玛女士向我告知噩耗的前一天深夜,我接到作家阿来的电话,他说,由于这几天他忙于会务,一直没有抽出更多的时间看新闻,但心里一直牵挂着那里的《格萨尔》艺人们。我从电话中告知,到目前为止,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那里的艺人都安然无恙。他加重语气问道,“达瓦扎巴现在哪里?”,我说:“他在玉树,我试着拨过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听噶玛拉姆女士说他现在在现场救援”。他叮嘱我说“如果拨通了他电话,就请代我向他问好!请他保重!”。我说“好,我一定会转告!”。2009年9月4日,在北京举行了作家阿来的《格萨尔王》首发式。为了使媒体能够直观感受到《格萨尔王》中的主人公晋美的原型,我建议主办方重庆出版集团:届时从青海的果洛和玉树两个藏族自治州邀请四位《格萨尔》艺人,当场献艺,他们便欣然同意了。在拟邀请的四位艺人中就有来自玉树州的神授艺人达娃扎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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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瓦扎巴被称为是“说不完的格萨尔艺人”,也是新一代“神授艺人”中的佼佼者。记得2001年在巴黎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6届大会上,将《格萨尔》列为2002-2003年教科文组织参与的周年纪念名单,为了积极配合这一活动,在北京等地举行了一系列纪念活动。2003年在青海西宁召开了国际《格萨尔》学术研讨会,届时邀请了一批艺人前来参加研讨会。会议筹备组安排艺人向与会人员献艺,以便让学者们临场感受艺人亲自演唱的风采。此时,轮到达哇扎巴上场了,他当时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上去脸上还透着一股稚气。他一上场就用自己惯用的程式很快进入了说唱状态。他身穿藏装,头戴说唱帽,手持招福旗,紧闭双眼,极速地上下翻动着双唇,一个个字句,一串串故事情节便脱口而出,如痴如醉,令人目不暇接,大饱耳福……
时间在他的表演过程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按照会议规定每位艺人说唱限时10分钟,然而,进入痴狂状态的他,彼时彼刻已经没有了任何时间的概念,思维在数千年的时空中穿梭不息,他已经与远古的岭国进行着具有生命意义的对话,他的心时而驰骋在与霍尔国战时的疆场上,时而遨游在与岭国英雄们一同凯旋的归途中。他的情绪和表演已经完全由不得他自己控制了。此时,他的演唱已经比限定的时间足足超过了五分钟,全场鸦雀无声。但是考虑到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布什纳吉先生和来自北京等国内外的贵宾,以免打乱所规定的大会的整体秩序和时间,主持人派人前去劝说艺人停止说唱,但皆无济于事,艺人仍然在忘我的境界中进行着表演。此时,对他进行多年跟踪研究的嘎玛拉姆女士走近艺人,捏住了艺人的一只手指,顿时,他的整个身体像轮胎泄气一样软了下来,声音一下子嘎然而止,上下颚牙齿绞在一起吱吱作响,颤抖着身子,表演就这样停止了。看到这一情景,令在场的所有人员无不深受感动,很多人的眼眶被莫名的泪水浸泡了。许多人为逼迫停止演唱而感到惋惜!也许是因为这种纯真无暇的原生态说唱所感动,此时主席台上的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布什?纳吉先生立即起立鼓掌,顿时在场的所有人起身鼓掌以示谢意和鼓励。当时,我们单位一位主管财务的工作人员正好坐在我旁边,她也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感动的眼泪,告诉我说:“太感动了,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终于目睹了格萨尔艺人的伟大和神奇!”
自打我和重庆出版集团的有关人员确定邀请几位艺人前来参加此次阿来作品首发式后,达哇扎巴便是我心中拟定的第一个候选人。但是,在会场上一旦他的表演失控,怎么办?这是我邀请他来京前的最主要的一个顾虑。后来八月底我在拉萨开会时遇到嘎玛拉姆女士,我向她谈起这一顾虑,希望她陪同达哇扎巴一起来北京,但后来她未能成行。9月2日艺人们如期抵达北京,同日我也从拉萨风尘仆仆返回北京,在第一时间连夜到旅馆看望了艺人们。并和艺人们商议有关在首发式上表演的事项,我向达哇扎巴提出来我的顾虑,他说“老师,别担心,明天上台表演前我会把点脉止唱的诀窍告诉你!”。
9月4日那天,我提前进入了会场,等待艺人们的到来。离仪式开始还不足半个小时,此时达哇扎巴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走到主席台一侧,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他压低声音说“一会儿我说唱时需要打断你就捏一下我的这儿”,说着把我的手放我他的左手的食指背面上,让我认穴位,我找到穴位后,他对着我的右手深深地吹了一口气,表示加持和授权。此时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艺人的表演开始了,《格萨尔》专家降边嘉措教授站在艺人旁边向来宾和媒体记者介绍着每一位不同类型的艺人的特点、说唱的内容等。此时达哇扎巴上场了,他还是着一副纯朴的艺人装,没有过分的装饰,但看上去比六年前成熟和稳重了许多。降边嘉措教授介绍说,达哇扎巴是《格萨尔》神授艺人的杰出代表,他说唱的特点是,在他说唱的煞那间思维从现实生活中转而进入一千多年前的格萨尔时代,和那时的人和事物进行对话,他今天将要表演的包括叙述的和演唱的内容均可以看作关于他和《格萨尔》故事中的人物和事物的面对面的对话的一种表述,而不能看作对故事的一种简单的演述,因为此刻他的思维不受面前这个世界的干扰和影响,穿越时空早已飞到了岭国时代。在场的所有人屏住呼吸,感受那一神秘的时刻,他端坐在主席台和记者席之间,面对媒体和观众,在经过一番程式化的仪式,闭目进入状态,开始了说唱。先用散文形式开始叙述故事的场面,语速由慢变快,似乎他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演唱当中,看上去达到了忘我的境地。
根据规定每人演唱五分钟,五分钟对他的演唱来说太短了,相当于刚进入状态就要停止,这是一件非常累人和伤害身体的事情。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分钟,降边嘉措教授上前请他停止说唱,但也许是由于降边嘉措教授临时忘了那时他的劝阻是于事无补的,因为艺人的思维和身心在遥远的时空中穿行、畅游,此刻他的身体的器官和触觉均只支持他的说唱,而不会感受到外部的事物。因为怕时间超过太多,我从座位上起身过去拿出预先授予我的诀窍来制止,但此时他的表演从叙述开始进入演唱,由散变韵,为了让在场的观众能够完整领略到艺人的演唱,主持人和降边先生示意我再等会儿。时间过了10分钟,站在一边的我走过去,先握住他的右手点食指穴脉,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演唱仍在继续。这时我想起了他教给我的穴位在左手,因此立即换成他的左手,我的拇指放到他的左手的食指上慢慢按动穴位。这时他彷佛触电一样演唱顿时停止了,接下来抽动着身子,看上去神情恍惚无力,口干舌燥,我立即跑到座位上递给他一瓶水,他喝了下去,然后搀扶着他走下台就坐。
很多人因为第一次目睹《格萨尔》艺人的这种演唱,大为震惊。
当天晚上艺人和作家阿来以及相关人员在重庆饭店安排了晚宴。在宴会上有人提议达哇扎巴再给在座的人表演一次。达哇扎巴也欣然同意了。他又开始进入了那种如痴如醉的说唱状态,故事像泉涌般从他的口中流出,因为是小范围茶余饭后的演唱,大家希望给他多一些时间进行演唱。不知过了多久,稍有醉意的阿来从座位上走到艺人跟前,握住了艺人左手上的食指穴位,试图让他停止。也许是因为阿来怕艺人白天太劳累,想让他停下来休息,也许是想体验那些没有加持和授权过的人能否按住穴位制止说唱,按了半天艺人依然没有反应,艺人还在演唱。我才明白他在教我点穴位时对着我手吹气的作用。我起身过去按住了阿来刚刚按过的穴位,说唱便嘎然而止,同样他抽动着身子,神情恍惚,显得极为劳累,见状,阿来眼中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和艺人拥抱在一起,抽泣。我想除了艺人忘我而精彩的表演所感染外,阿来是因为找到了在他的《格萨尔王》一书中所描写的神授艺人晋美的人物原型,这是一种令其他人无法感受的一种内在的一种满足感和冲动。看到这种场面我也立即和他俩拥抱在了一起,热泪夺眶而出。
我理解,阿来为什么曾在一些媒体中说,他在创作《格萨尔王》时又找回了创作《尘埃落定》时的激情和灵感。他对艺人的那份情谊是真挚而纯洁的,对他们的这种独特的情感来自对这份全人类文化遗产价值的深刻理解。
在生与死的反差中,在悲与喜的张力中,我们自然感悟到诗人杜甫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用意之妙,用笔之神。尽管地震使我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优秀的艺人,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绝境将永远会成为过去,尘封在历史的记忆中,一去不复返。相信,更美的家园将会再次铸就,更多的优秀艺人将会东山再起,继承他们的遗志,将史诗的不朽精神和英雄的豪情壮志传给一代又一代英雄的高原儿女,传给一代又一代英雄的中国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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