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郁天下黄河贵德清

人在旅途：许文郁女士在青海果洛军功的黄河岸边留影

　　暑期，我应在青海广电厅工作的老友丁君（编者注：青海杂文大家丁乐年）之邀，会同广东电视台的老谢夫妇一起驾车奔赴青海高原。
　　我们乘坐的是丁君心爱的红色小飞渡，丁君年轻时曾在青海汽车运输公司工作，已经有四十多年的驾龄了，所以坐他的车在青藏高原颠簸，你尽可以全心地浏览风景，甚至放心的睡觉。
　　那日正是辛卯立秋，小飞渡驶出青海省会西宁市，向北沿公路一路攀爬。青海省的公路都是高质量的，一般的省道国道也宽敞平整，这是几届国际自行车赛带给青海人民的福利，也可以说是青海人民对国际自行车赛选手们的一片热诚。公路依山傍水，左边是著名的互助北山，山坡上是茂盛的次生林带，右手边坡崖下是潺潺的河水，那是直接从山中流出来的雪水，水质异常的清冽。攀上海拔三千多米的山顶，俯身鸟瞰，眼前便是著名的十二盘，因为坡陡弯急，青色绸缎般的柏油路，在苍翠的山间左盘右盘，盘出一幅巨大的油画，似青蛇盘绕，又似彩练旋舞，游人们纷纷在此驻足留影。从十二盘转下向北去门源。一路上看到成片的油菜花地。秋初，青海高原的油菜也已经开始吐夹结子，广东的老谢原本想拍金黄色的油菜花，面对这斑驳的色彩，不知是油菜已经结子，还以为青海的油菜花就是这种颜色。青海高原天高地阔，处处是景，来这里，不带足相机内存和充电器，你一定会遗憾。进入祁连山腹地，海拔已是三千米以上。眼前依然是浓浓淡淡的绿色，碧绿的草地从脚下铺开，向半山延伸，各色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曳。有牛羊在草地上惬意地咀嚼。我不由得想哼唱德德玛《美丽的草原我的家》：“牛羊好似珍珠撒”，白色的羊只，黑色的牛，时隐时现在绿色的草丛中，一个“撒”字，绝妙！把牛羊在草中觅食的情态传达得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山坡向阳的一面簇拥着灌木，阳光照射下的叶面透着翠绿，而山的褶皱里，高大的冷杉挤挤扎扎，那苍劲的绿色直涌上蓝天。天则是透明的蓝，依着蓝天，远处的雪山献一抹银白，在阳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晕。但稍近些的山原顶部，却是光秃秃一段黑灰色异常刺目，友人告诉我，那里原本都顶着银色的积雪，气候变暖，雪线退去后的山头因为曾千万年冰冻，不长草，也不长树。我说那就是雪山的干尸吧，心里生出一丝别扭，这雪山木乃伊是整个大自然的不和谐音啊。

大美青海：丁乐年先生拍摄的祁连雪山

　　穿行在祁连腹地，天地之大美接连铺开，几百公里画廊让人联想到瑞士的峡谷，祁连峡谷也正是被人称为东方小瑞士。汽车前行，公路两旁的山脉不时露出赭红色的断面，形成许多奇异的几何形，有似三角锯齿上下错落，有似矩形被裂纹分割，这就是有名的丹霞地貌。汽车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了海拔三千多米的祁连鹿场。鹿场位于祁连腹地中，著名的黑河古河道旁。背倚一座高大的雪山，冰舌伸展，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两翼是漫坡的草地与灌木。这里原是一座国营养鹿场，几年前被一位广东人承包，国内三大鹿种梅花鹿，白唇鹿、马鹿都有，现已从原有的八百多只繁殖到三千多只。山坡下、鹿圈边建一高亭，名曰“近鹿楼”，据说鹿场老板原本想将这座亭子命名为“观鹿楼”，邀丁君题字。讲究文辞的丁君认为“观”将人与鹿对立起来，而“近”则抹去了人与鹿的距离，表达了人鹿和谐的愿望，遂将“观”改为“近”，一字之别，境界高下顿出。

“携友自驾”：丁乐年先生在祁连鹿场/题诗

　　在鹿场住了两日，近覧了雪山、鹿群，第三日，便去寻青海湖。青海湖位于青海省东北部，这国内最大的咸水湖是几万年前沧海桑田遗留下的孩子。我们没有走观赏青海湖的老路，丁君带我们走了一条游人罕至的便道。汽车卷进尘埃，远远的似能看到天边一线灰蓝，在一段滩泥路上颠簸了近四十分钟后，眼前突现一片无际的碧蓝，直接天边。这就是青海湖，在阳光下波光潋滟，像一块切割精美的巨大的蓝宝石，真是上天赐给青海人民的珍宝！湖边是沙石滩，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座巨大的玛尼堆，锦条飘绕，那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藏族儿女敬献给自然之母的礼物。旁边还有一座较小的用牛羊的头骨堆聚而成的玛尼堆，也是虔诚的藏族儿女的敬品。
　　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青海湖，向南直插金银滩，就是那西部歌王王洛宾唱起“在那遥远的地方”的金银滩。曾孕育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第一颗氢弹的原子城静静的坐落在这开满鲜花的草滩上，行期有限，来不及走进那段光辉的历史，也顾不得细听那些神奇的故事，第四天一早，直奔贵德。

缘起红尘：  湖畔古塔

　　三小时的路程，我的心情逐渐急切起来。早听说“天下黄河贵德清”，能清成什么样？自小在黄河边长大，见惯了那滚滚浊流，有民谚说“跳进黄河洗不清”，也有某人发毒誓表明心迹，会说“除非黄河水变清”，看来在众人心目中，黄河的“黄”是亘古不变，久远恒定的。我心想，所谓贵德黄河的“清”顶多就是不很浑浊的灰黄吧。公路前方出现一座水泥桥梁，有80多米宽，横架在河上。是黄河吗？丁君放慢车速，告诉我们这就是贵德黄河大桥，摇下车窗看去，桥下那水，竟是碧绿！急忙喊丁君停车。这是黄河吗？这真是黄河吗？我半是惊喜，半是疑惑，反复的追问，一定要下车到岸边细看。丁君说，先找好歇脚处再来看。我老大不情愿的频频回头，生怕时间长了这眼前的奇迹就会消失。
　　找好住处，收拾停当，一行人又坐上车向大桥开去。离桥不远的河滨公园近年来开辟为县文化广场，拱桥、亭廊、各式雕塑和水车都很有特色。但我顾不得欣赏，直奔水边。水真是绿色的！是那种青绿色，欢腾着向下游流去。看来众人皆言的古话也未必是全面的真相。眼前这段水面宽近百米，浩浩荡荡的碧水对面，绿意葱茏，绿树后面，竟是黄色的丘陵。我忽然觉得这里很像尼罗河。09年春日，我去埃及旅游，尼罗河流经非洲大地，到了埃及地段，已经是下游，水还是清澈的。除了水流稍微急些，那清凌凌的水色，那水边的绿植，还有远处的黄色（尼罗河边就是撒哈拉大沙漠）都那样相像。我想，这两条孕育了人类古老文明的大河，本来就应该有太多的共通之处。

大河夕照：贵德风景

　　溯河而行，广场上人很多，远处儿童在追逐嬉戏，有穿红衣的少女脚蹬滑轮从身边飞过，广场中央，立着一座白色大理石雕成的半裸少女像，很丰满，只是身子过于正了，显得动态不足。雕像背面底座上，刻着这样的话：“只有真正到了黄河源头，你才会知道并且相信黄河是蓝色的，同样也只有当你用最纯洁而高尚的灵魂去追溯这条伟大的河流的历史，你才会亲眼目睹这眼前的奇迹，伟大的黄河母亲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这是当代著名诗人吉狄马加的一段话。曾见过甘肃省会兰州黄河边上那座“黄河母亲”雕像，那是一个躺着的丰腴少妇，一手支头，慈爱地注视着趴在她胸前的婴儿，贴切地演绎了黄河作为中华民族“母亲河”的概念。青海高原的黄河，正如吉狄马加所言，则是一个少女，端庄而不失妩媚，清纯又充满活力。青藏高原地貌奇特，从山岩间流出的水便不会像流经黄土高原那样挟裹着大量泥沙。加之上游有龙羊峡控制，水质便更加清洁。原以为“天下黄河贵德清”是句老话，来到贵德才知道，这是钱其琛副总理2000 年为贵德黄河所题，那应是龙羊峡建成以后的事了，这句题词，不仅是对大自然的赞美，也是对人力的赞美，对建设者的赞美。大美青海，离了它的建设者，离了在这块土地上世代生息的各族人民，它的美一定会有缺憾的。
　　回到北京，暑热仍未退去。整理照片时汗流浃背，越发怀念夏都青海，在青海，体会最强烈的就是一个“透”字，天是透明的蓝，水是透明的绿，而贵德段黄河更是我心中的圣地，看到它我会浑身透爽，想到它，内心深处便变得澄明洁净。贵德的黄河水，可以濯缨，可以濯足，更可以濯洗心灵的污浊，那会是我逢到暑热就会向往的地方。

美文长旅：许文郁女士在青海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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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文郁，1948年生，北京政法职业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曾长期从事中国当代文学、文化批评学的教学研究。出版有《大众文化批评》、《张洁的小说世界》、《解构影视幻境》、《潜意识的投影》等专著多部。20世纪90年代以来，专攻社交礼仪，发表《礼仪与人格自律》、《社会交往与社会和谐》等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