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文长篇小说《绿松石》汉译版(12—14)

作者:朗顿·班觉/著 次多、朗顿·罗布次仁/译 来源:青海湖网 时间:2009-11-26 10:14:53 点击数:
第十二章
第二天早晨,班旦在厨房里干活,与平常不同的是,近日家里有不少从印度来的商人和骡马队,因此,阿加色珍啦把德吉也叫来帮忙。
    从那以后,班旦和德吉每天都在一起干活。
    班旦一边干活,一边把昨晚的遭遇从头到尾详细告诉了德吉。他对德吉说:“我从没有害过别人,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家伙非要我的命不可,更让我想不通的是,那个家伙还说,老爷吩咐他不见一滴血地把我干掉,他还假装像是受一位老爷指使般吓唬我。”说着,很不相信地笑了一声。
    德吉听到这些,皱起眉头琢磨了一阵说:“班旦,说不定那人说的是真话,最近我常常做噩梦,很为你担心。我不是老提醒你要当心吗?这一下,你该听我的话了,以后夜里你就别出门了。如果下次阿加色珍啦晚上再派你出去办事,我替你去。”
    德吉伸出手来,紧紧握住班旦的手,深情地望着他,期盼班旦能听从她的劝说。
    班旦还是满不在乎地笑:“坏人嘴里会说什么真话?再说了,我到现在为止别说去跟什么老爷结仇,就连惹老爷生气的事都没有过,谁又会来杀我呢?”
    “班旦,我看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一直嚷嚷着要找那个县官报仇,这可不是惹老爷生气那么简单的事儿,假如县官已经知道了你要报仇,他可不会伸长了脖子等你去砍。班旦,你要是不注意一点,还不把这当一回事儿,总有一天你会吃大亏的!”
    班旦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消失了,变得有些严肃和疑惑。他提起酥油桶把打好的酥油茶往茶壶里灌,自言自语地说:“我还没有找到县官,难道他已经知道我要报仇的事了?我对外人从没有提起过家仇,这怎么会呢?”他又对德吉说:“德吉,你说得对,今后我会多长一个心眼儿的。”说完,他提着酥油茶壶进里屋。
    里屋内,扎拉老板和几个伙计正在核对账目,色珍啦坐在垫子上,手里拿着一条珍珠项链,正往链子上穿各种珠宝。班旦给每个人斟上一杯热茶。这时,益西康珠从门外进来,脸上挂着微笑,手里拿一块折叠的粉红绸布。她走到色珍啦跟前,坐在垫子上说:“阿妈啦,您看这,是代本大人交我的。”
    益西康珠把绸布和一封信交给了色珍啦。色珍啦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活儿,简单收拾了一下,把绸布还给益西康珠,将信封揣进衣兜,走进了卧室。过了一阵,色珍啦在卧室里喊道:“益西康珠,你进来一下。”
    益西康珠马上进了卧室。
    班旦回到厨房,他和德吉忙碌着做晚饭。晚饭按色珍啦的吩咐做土豆咖喱饭。班旦把一盆煮好的土豆放在垫子上,坐下来开始剥土豆皮。
    一会儿工夫,益西康珠一脸沮丧地走进厨房。她进来后默默地坐到垫子一角,想着心事,好长时间也没说一句话。又过了一会儿,她痛苦地低下头,流着眼泪小声啜泣。
    班旦看了一眼益西康珠,问道:“益西康珠啦,您怎么了?”
    “上次,你看到的那颗绿松石被阿妈啦要走了。”
    班旦为益西康珠没能把绿松石留在身上,感到万分的遗憾,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默默地继续剥土豆皮。一会儿,色珍啦手里拿着一块折叠的绸布走进厨房说:“班旦,你快把这东西交给代本大人,他正在家里等着。” !
    色珍啦把绸布放到班旦面前的桌子上,尔后,将益西康珠狠狠地瞪了一眼,出门。
    班旦站起来擦了擦手,拿起绸布,正要走,听到益西康珠说:“班旦,最近你遇事都很不顺,要多注意呀,快去快回吧。”
    班旦应了一声,出门。一旁的德吉也悄悄地跟了出来,追上班旦把他送到大门口,德吉抓着班旦的手,不安地摇动说:“班旦,你一出门我心里总是特别担心,到外面遇事不要冲动,要多加小心。”
    “德吉,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你说的我会记在心里。人生在世,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遇到一些危险。再说了,这世间根本没有完全安全的地方,就算是有,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么可能整天躲在里头不出来呢?要是躲着,人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这样的话,别说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连我的后人都会耻笑我的。不过,你也放心好了,我不会做飞蛾扑火的蠢事,我会牢牢记住你说的话。”说完,迈开大步,朝着代本大人家的方向走去。
    班旦到了代本大人家,从门廊里向内厅看去,见代本大人正在内室来回踱着,长长的“索奇”耳坠垂在肩上,随着步子节奏缓缓地前后摇摆,他脸上的表情忧虑而沉重,眉头紧锁,眉宇间挤出两道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像是在考虑一件重大的事。
    班旦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站在一旁。代本大人只顾着思索自己的事,根本没有发现班旦进来,他还是来回地踱步。班旦摘下帽子,稍稍弯了弯腰说:“老爷。”
    代本大人一看到班旦露出喜悦的表情说:“班旦,你来啦,太好了,从今天开始轮到我在军部值班,出发的时间快到了,我一直在等你过来。”
    班旦赶紧从衣兜里掏出那块绸布交给代本大人说:“阿加色珍啦派我来,要我把这个交给您。” 
    代本大人双手小心地接过绸布,当着班旦面,解开了绸布上的结,然后,沿折皱向外打开,打开后,用双手抓住绸布两个角,撑开抖动了几下,这时他很疑惑地看着班旦,班旦也很不解地看着代本大人。代本大人疑惑的表情看着看着,变成了愤怒,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凶气,他对班旦说:“里面的东西呢?”
    “这里面有没有东西,我根本不知道,阿加色珍啦把东西交给我以后,我装进兜里马上给您送过来了。”班旦说着,吓得脸都变青了。
    “班旦,我平时对你可是万分的信任,让你这野狗担起狮子的重任,把你这顽石当成宝石一样器重!我尽心尽力帮你打听那个让你家破人亡的县官下落,现在都有一些线索了,没想到,你的报答就来了,你把这空空的绸布交给我,想偷走里面的东西,是吗?你把东西交出来!不交出来,我饶不了你!”
    听到代本大人的话,班旦的心凉了一半。自己明明是冤枉的,可是,代本大人当着自己的面打开的绸布确实是空的,而他自己,根本没有一点没偷的证据。一时间他慌了神,不知说什么好,瑟瑟发抖。过了一小会儿,班旦颤巍巍地说:“代本大人,在我去世的父母教育下,我从小就没有说过谎、偷过东西,我在阿加色珍啦家里干了十几年家务,从没有拿过家里一针一线。刚才,阿加色珍啦把这块绸布交到我手里,我赶紧就送了过来,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去偷呢?”
    “你看你,还不老实,看来是钝刀子砍不了树,光刀子剪不断羊毛,我这么客气,你都不领情,那也没有办法!看来你是认准我有一颗菩萨心,以为我不会为难你,俗话说得好,‘叫花子摸准了狗脾气,就敢把打狗棒叉在腰间闯进门;船夫熟习了水性,就敢驾着牛皮船逆水行。’你这么想的话,我只好请求噶丹颇章法律的圣断,你就到噶丹颇章的大法庭上去,把晋美扎巴少爷的护魂宝石送到了哪里、藏到了什么地方,好好地给我说清楚!现在,你在仆人房里等着。”
    班旦出门,到了仆人房里,就听见代本大人叫道:“喂,喂!来人,赶快到米本大人府,请他派几个衙役过来。”
    班旦坐在仆人房里,心如潮水一般翻滚起伏。他想,代本大人是自己平常最尊敬、最信任的人,他说的每句话自己都当活佛的教诲般听从,他吩咐的事自己倾尽全力完成。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不信任我,还要把我送到法庭上去!这世间还有什么公理可言?我再这样担心、害怕、恐慌也没有什么用,您就把我送到法庭好了,我根本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在公正的法庭上,我会得到无边的佛法佑护,总会有伸张正义的人为我洗清不白之冤。想到这儿,班旦的心稍稍地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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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哈哈哈,你的嘴皮子倒是利索!但花言巧语毕竟掩盖不了你的罪行。经本法庭调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阿加色珍啦把宝石放进绸巾里亲手交给了你,你当着代本大人的面打开了绸巾,宝石是在这中间不见了踪影。你说,不是你偷的又会是谁偷的?在我们看来,这不是你偷没偷的问题、冤不冤枉的问题,而是你是否老实交出宝石、交代自己罪行的问题!所以,你不要编造一些美丽的谎言了,赶快把噶伦大人的宝石交出来。不交出来的话,这里放着的刑具可不是摆设!你看不出来吗?”书记官愤怒地说。
    班旦正想开口,米本大人忽然从窗外探进脑袋:“书记员,这是个偷盗成性的家伙,你不必跟他费口舌,噶伦大人已经派人来取宝石了,这种恶人吃硬不吃软,你就别白费工夫了,直接用皮鞭敲开他的嘴!”
    “皮鞭伺候!”书记官下令。
    衙役们把班旦按倒在地,用绳子捆住手脚,撩起袍子裹住他的脑袋,再把他内裤脱到小腿处。两个壮实的衙役拿着一臂长的皮鞭,走到班旦跟前,做好抽打准备。
    米本大人走到班旦跟前问:“宝石在哪里?”
    “宝石真不是我拿的,我连红绸巾里包着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拿?求大人明察。”
    “给我狠狠抽二十鞭!”
    两个壮实的衙役抡起皮鞭,在头顶挥舞一圈,狠狠抽打班旦。本来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屁股,皮鞭一下去,便留出一道暗红色的印子,等第二鞭落下去,印子像刀割般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伤口里冒出来。
    班旦咬着牙,双手死死拽着捆绑的绳子,豆大的汗珠雨点般从额头上落下。
    二十鞭抽完,米本大人又问:“你说不说?”
班旦抬起沾满灰尘和汗水的脸,咬着牙说:“是谁偷的就到谁那里去取!我根本没有拿过,请大人调查清楚。”
    “你还嘴硬,再抽二十下!”
    衙役正要抡起皮鞭,班旦已昏了过去。米本大人看到这个情形忙说:“不能再打了,宝石到手之前把他打死了,我们没法向噶伦大人交代,暂时住手吧。”书记员赶紧命衙役把班旦送回牢里。
    班旦回到牢房,仍昏迷着,犯人们都凑上来,扶起他,往他嘴里喂了一些水。到中午时分,班旦渐渐地苏醒过来,心里很难受。他想,我到阿加色珍啦家以来,一直对他们忠心耿耿,干活勤勤恳恳,从没想到会蒙受这么大的不白之冤。我原来还盼望着,在公平的法律面前得到公正处理,可到了朗孜厦,别说得到公正的处理,就连话都不让我说,看样子,他们会在事情被弄清之前,先打死我。我不能这么死去,就算是死也要洗清罪名,想到这里他轻声说道:“天上的佛祖啊,我所有的希望都要化为灰烬了,请求您为我指一条明路,让我有勇气和力量,洗脱身上的不白之冤!”说着,他猛地使出全身力量,要站起来,可这一使劲,剧烈的疼痛使他动弹不得,犯人们看他要站起来,上前来帮他。这时,牢房天窗吱的一声又开了,牢头探进脑袋轻声说:“班旦,你出来一下。”听到叫唤,班旦心想,这一下没命了,我得想个法子逃走才是。班旦慢慢站起来,两个同牢的人搀着他,送他到天窗口。
    班旦在廊道向审讯室里望去,里面没人。他疑惑起来,这些人要把我怎样?班旦看一眼牢头,等着他的发落。牢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指了指他身后,班旦回头一望,看见德吉。班旦见到德吉的那一刻悲喜交加,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等心情稍稍平缓下来,班旦问道:“德吉,你怎么来了?”
    德吉一直在打量着班旦,看到他这副样子,德吉心里说不出地难受,她关切地说:“班旦,才两天他们就把你折磨成这样了?”说着潸然泪下。
    班旦环视周围,没人,他说:“德吉,你别难过,我只是挨了几下鞭子,算不了什么,你还是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德吉把班旦搀扶到一个角落,从怀兜拿出布包裹,打开,里面有一个小陶罐和勺子,德吉把陶罐和勺子交给班旦。班旦打开罐盖,是一碗冒着热气的丁肉汤。看到散发香气的丁肉汤,班旦脸上露出微笑。德吉的难受这才稍稍缓解,她看着班旦说:“是这样,今天早上我给那个牢头送了些钱,请他带我见你,他说,要到下午大人们歇了工才能过来,我就熬了这一碗汤,给你送过来。”
    “你哪儿来的钱买肉?”
    “我把阿妈留给我的那枚戒指给卖了。”话刚说完,德吉知道说漏嘴了,马上转开话题:“别说这个了,班旦,今天我来看你还有一件特别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你被抓走那天,我看见阿加色珍啦特别反常,她心急火燎地忙碌了一天,把益西康珠啦的所有衣物都装了箱。今天一大早,她突然让益西康珠啦到日喀则扎什伦布寺朝佛,益西康珠啦根本不愿去,哭着求阿加色珍啦别让她去,可是阿加色珍啦不同意,还狠狠地训斥她,没过多久代本大人家派来了两个马夫三匹马,把益西康珠啦接走了。她走之前流着眼泪给你写了一封信,要我一定转交你。说着德吉拿出一封信,交给班旦。
    班旦急忙打开信,信中写道:
    我俩青梅竹马一块儿读书,
    在我心里早撒下爱的种子。
    年轮已经转动了十几次,
    我无时无刻不用爱心供奉你。
    阿妈决定让我离家远走,
    我无奈、违心地离开你。
    我没有削发脱离红尘的秉性,
    可也不能伤害母亲的爱心,
    就这样我离开你走向异地。
    心爱的人儿何时能够见一面?
    思念的情怀缠绕我夜不能寝,
    盘中佳肴失去往日的美味,
    杯中美酒让我愁上加愁。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已在去日喀则的途中。
    我要在扎寺弥勒佛前祈祷,
    遥祝你别来无恙!
    劳累不能吞噬我的躯体,
    痛苦却泯灭我心中明亮灯火。
    当我想到你我不能相见, '
    我们美好的姻缘从此中断,
    我的心像破镜无法重圆!
    万能的佛祖啊!
    我跪在您的足下祈祷,
    我和班旦今世情意深厚,
    却不能共享人间幸福,
    来世就让我们实现夙愿吧!
    美丽善良的德吉姑娘,
    对你始终一片真情,
    你不要辜负了她的爱心,
    愿你俩成为终身伴侣。
    班旦念完信,心里有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对德吉说:“她走之前还说了些什么?”
    “她走之前,送给我两条扎辫子的丝绸带,还说,她这次去日喀则,不只是朝佛,可能要在那里住上几年,她要我好好照顾你,还希望我们俩能够结成伴侣。”说完德吉含羞地低下了头。沉默一阵后,德吉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团纸交给班旦说:“班旦,昨晚扎拉老板和益西康珠啦刚刚睡下,我路过阿加色珍啦的门口时,从门缝里看见她坐在镜子前戴一块绿松石,正在照镜子。我仔细看了一下,那块绿松石正是益西康珠啦戴的那一块,我非常奇怪,这块玉石怎么还会在她的手里?这里头肯定有问题!我一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封信,看着信,她一会儿面露笑容,一会儿又锁着眉头,没过多久,另一间房里传出扎拉老板的咳嗽声,阿加色珍啦慌忙把信和绿松石包裹到一块布里,藏在房梁下。看到这些,我觉得这些东西对你的案子可能有帮助,就偷偷地从房梁下拿了出来。绿松石现在放在我的家里,我把信拿了过来,你看看吧。”
    班旦仔细读信,看完他涨红着脸,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德吉问道:“班旦,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德吉,这一下我全都明白了,我不仅知道是谁偷了宝石,还知道谁是我寻找多年的仇人!谢谢你德吉,你帮了我大忙!我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你立即回家把我那把刀拿来,快去!我就在这里等你,我复仇的时刻终于来了!”
    德吉听到班旦的这些话,心里非常着急,说:“班旦,你刚刚才挨了那些鞭子,连步子都迈不了,这么去报仇简直是送死!我看你得想个好法子,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是谁偷了宝石,就应该让真正的偷盗者去坐牢,你没有必要拿刀跟他拼。”
    “你说得对!俗话说,‘羊毛织成的绳子终究会捆住羊的腿。’我可以不出去,要是你能帮我办一件重要的事,我就有希望出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我现在最盼望的就是你能早日出狱,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世上没有绕不完的圣湖,没有翻不过的神峰,你要我干什么,说吧!”
    班旦把嘴凑到德吉的耳旁,轻声说着,德吉听着不住点头,等到班旦把话说完,她匆忙收拾了带来的东西,匆匆走出监狱大门。
    班旦望着德吉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浮现一丝充满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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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这些天,噶伦大人为宝石的事气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这天一早,噶伦夫人来到床前,在他的额头和太阳穴上抹了少许酥油,把酥油轻轻抹匀后,她拿起香炉,点燃里面草药,然后手在香炉口挥挥,将里面明火灭掉,香炉顶上的口子渺渺地升起一股烟雾。噶伦夫人提着香炉围着噶伦大人的床转了一圈,再拿到噶伦大人面前,让他把脸对着香炉熏了一会儿,最后她把香炉放在床尾。
    烧完香,噶伦夫人唤一个女仆进来,女仆手中托着精美托盘,盘子里放着一碗开水和一些小罐小瓶。夫人轻声说:“老爷,该用药了。”
    噶伦大人吃力地坐起来,接过夫人手中碗和药,垂着头呆了好一会儿,才把药丸服下,又休息了一会儿后,他长长地叹一口气,无力地看着夫人说:“夫人,晋美扎巴这孩子是我们家族延续香火的独苗。可这孩子从小多灾多难,我想尽办法为他找来护魂宝石,让他戴着,几个月来,他的气色、身体都明显有了好转。但自从宝石没了,他的身体又出现病症,最近还连续抽风,看情况恐怕他又会有劫难,这样的话,家族的香火何以延续?我有何颜面告慰先祖在天之灵?我这病吃什么药都没用,您赶紧让管家去一趟朗孜厦找米本大人,问问他,宝石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仆人,轻声说:“夫人,外面来了一位姑娘,要见噶伦大人,我告诉她大人身体不舒服,不能见你,可她非见不可,还说,她知道偷宝石的人是谁,只有见了大人她才会说,您看——”
    噶伦大人听到这话,挺起身子说:“什么?她说知道偷宝石的人?这太奇怪了,你叫她赶紧进来。”
    噶伦大人觉得找到宝石有希望了,全身舒坦不少,他竖起耳朵,双眼盯着门口,过了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毕恭毕敬对他行礼,没等姑娘开口,噶伦大人焦急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知道偷宝石的人是谁?”
    “噶伦大人,我叫德吉,寄住在扎拉老板家里,最近在给阿加色珍啦当仆人。前几天,她家的仆人班旦被人抓了,说是偷了噶伦大人家的宝石,被关进了朗孜厦监狱。班旦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我知道他的为人,他一向老实本分,绝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我一直觉得他是被冤枉的!昨天我到监狱去看他,问过他,他说宝石不是他偷的,他是冤枉的,他说他知道是谁偷了宝石,他有证据可以证明,他还要我到噶伦大人府上禀报这件事,说他们在合起伙蒙骗大人,所以今天我专程来禀明这件事。”
    “班旦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告诉米本大人,怎么把你派到我这里来?”
    “朗孜厦的官员们都认定是班旦偷的宝石,根本由不得他分说,只要他开口就说他是在为自己狡辩,我去看他时,他都被打得快不省人事了。我觉得这样下去,班旦迟早会死在监狱里,大人您的宝石也就会找不回来,而真正偷宝石的人,别说受到法律的制裁,还会在一旁偷着乐呢。”
    “那么,你说那个偷宝石的人到底是谁?”
    德吉抬头看了一眼噶伦大人,只见噶伦大人急得身子斜卧,德吉知道班旦有救了,她挺挺腰杆说:“大人,这个班旦也没对我说,您何不把班旦叫到这里来,当面问个清楚。就算是他说了假话,到了这里,他说不清楚,那他也没有什么可抵赖的了,假如他说的是真话,您的宝石也就可以找回了。”  
    “姑娘,你赶快去一趟朗孜厦,问问班旦,就说是我说的,偷宝石的人到底是谁?要是找到了宝石,我重赏你们两个!”
    “大人,这恐怕不行,我也多次问过班旦,可他就是不肯说,他说要当着大人您的面,在米本大人、代本大人、扎拉老板、阿加色珍啦在场的情况下,把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不然,他要让所有的事实真相变成永远的秘密,大人也就永远找不到宝石了。”
    站在一旁的噶伦夫人听到德吉的话,脸都气红了,她气急败坏训斥道:“德吉,你这个丫头太放肆了,宝石明明是班旦偷的,他不肯认罪,还想把这些德高望重的噶厦官员凑到一起来,他想干什么?你是跟班旦串通好了来蒙骗我们的吗?你赶紧回去告诉班旦,让他把罪行交代清楚,把宝石交出来!”
    “夫人,您先听我说。”噶伦大人转过脸对着德吉:“德吉,把这些噶厦官员和社会名士召集起来,是非同小可的事,更何况班旦现在还是阶下囚,如果班旦说的不是真话,把几个官员触怒了,班旦的罪过可就大了,到时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我保证您的宝石一定能找回来!”
    噶伦大人叫来几个仆人,要他们分别到代本府和扎拉老板家把他们请过来,他还专门派了管家,让他带着德吉到朗孜厦把米本大人请过来,顺便把班旦也带过来。
    过了一小时左右,米本大人、代本大人、扎拉夫妇陆续到了噶伦府,他们被请进噶伦府的大客厅,坐在窗前平铺的卡垫床上。他们坐定后,立刻感到这里的气氛很反常,不像平常那样有仆人上点心、端茶,更看不到仆人们脸上殷勤的笑容。过了一会儿,噶伦家的管家走进来,随后德吉扶着班旦走了进来。
    大家看着班旦进来,所有人都疑惑地相互对视,猜测会出现的状况,想着该如何应付,可大家的心里还是一片茫然,谁也猜不出将会发生什么。
    一会儿后,噶伦大人拉长脸走了进来,没有跟在场的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坐在了正上方的卡垫上。他吩咐管家关上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他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说:“今天,我请诸位到这里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弄清楚。前些天,班旦偷了宝石被关进朗孜厦,可经过几天审讯,班旦一口咬定宝石不是他偷的,还说,他知道是谁偷的,要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指出那人是谁。我今天把他叫来,就是要他当面指出那个人,如果他指不出那个人,也就没有冤枉他,他也再没理由隐瞒罪行,诸位也就不会背上不分青红皂白滥用刑罚的骂名,他也会得到应有惩罚。但如果他指出了窃贼,我们也可以还他清白,让真正的罪犯落入法网!鉴于以上情况,我决定给大家和班旦一次机会。班旦,现在可以指出是谁偷了宝石,如果你能证明你是清白的,我可以赏你,如果你胆敢诬陷好人,那你永远没有翻身的日子!你想清楚了再说。”
    班旦慢慢地抬起头,斜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瞪圆了双眼,瞬间眼睛里像是有了一束无形的光,直射进人的心魄。所有人胆寒地看着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来,都心虚地躲避那锐利的眼光。班旦直了直身子说:“感谢噶伦大人给我这样一个申辩的机会。我侍奉阿加色珍啦有十年的时间了,我对他们一向都是忠心耿耿,从没有做过违心的事,尤其是代本大人,他学识渊博,见识广博,知书达理,我一直都很敬重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合起伙诬陷我偷了大人的宝石,把我送进监狱!米本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不由我分说,严刑拷问,逼迫我认罪,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偷宝石,真正偷宝石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尊贵的代本大人!宝石现在就在阿加色珍啦的手里!”  
    德吉进来后,从怀兜拿出一个纸包对班旦说:“班旦,你可真有口福。今天我买到了这么好的一块酥油。”说着,德吉把那块黄澄澄的酥油拿给班旦看。班旦看着酥油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德吉,你每天到工地上干那么繁重的活儿,挣一点钱,自己舍不得花,还给我买来这么多东西,我永远都会感激你的。这些天里,你干活这么辛苦,还要来照顾我,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还要照顾你阿爸扎西,这块酥油你让我怎么咽得下去?你还是拿回家吧,再说,我现在身上的伤都好了。我把代本大人、米本大人、阿加色珍啦这些人都得罪了,再待在这里,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已经拿定主意,明天一早离开拉萨回老家。” 
    德吉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说:“那,今晚我来帮你收拾行李。”说完匆匆地走了。
     班旦看着德吉离去的背影,感到她有什么心事,但想到自己明天就要离开拉萨了,还有一些事要办,所以也没多想。他考虑着自己要办的事。班旦想,离开拉萨之前,一定要去一趟大昭寺,在释迦牟尼佛祖跟前多磕几个头,然后到噶伦府去拜访噶伦大人。他觉得噶伦大人是自己的恩人,他把自己从监狱里放出来,还答应严惩代本大人,他替自己报了仇,是自己的恩人。对这样秉公执法的人,虽然自己无以为报,但若不当面道声谢,在良心上他会一辈子都过不去。想到这儿,班旦赶紧走出央吉家,来到大昭寺,他在释迦牟尼佛祖跟前磕了一百个长头,然后走出大昭寺,直接去噶伦府。
    班旦进了噶伦府,上三楼,看见仆人们来来回回忙碌着。这时,阿加色珍啦也端着点心托盘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班旦赶紧躲进门板后。此刻,楼道上米本大人家的仆人看见了班旦,他警惕地向四处望望,见没人注意,赶紧走到班旦跟前,惊讶地说:“班旦,你怎么敢来这儿?外面朗孜厦的衙役满城找你,今天米本、代本大人都在这儿,他们要是看见你,就惨了,快走吧!”
    班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儿?他不相信这是真的。趁仆人们忙碌上菜之际,班旦走到二楼的阳台,躲在窗台一角,偷偷向屋里望去,只见屋里坐满了人。正中间位置上,坐着噶伦大人和晋美扎巴少爷,离他们不远的垫子上坐着米本、代本大人。这时,他看见一身呢子军服的代本大人站起来,手里举着酒杯,面对所有客人高声说:“各位来宾,今天是晋美扎巴少爷彻底康复的欢庆宴,晋美扎巴少爷不仅是噶伦大人的独苗,更是大人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也是将来效忠噶厦的希望。前些时候,一个叫班旦的窃贼,偷走了少爷的护魂宝石,害得少爷身染重病,险些殃及性命!好在噶伦大人上有天神佑护,下有百姓祈祷,他请名医诊治,让少爷得以彻底康复。在这喜庆的日子,我代表噶伦大人向诸位敬一杯酒,请诸位举杯,干杯!”
    “干杯!干杯!”屋里顿时传出干杯的欢笑声。班旦看着这欢庆的场面,恨得全身都在打哆嗦,他气愤地咬着牙,心想,我本以为代本这个坏人会受到惩罚,不想,他还这么逍遥自在,既然法律惩罚不了他,那我只好自己行动,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想到这儿,他一口气跑到央吉的家中,从垫子下取出上次捡来的腰刀,来到代本大人回家必经的小巷,躲在一个角落,等着。时间就像一个老人,迈着缓慢的步子。班旦耐心地等着,渐渐的东山顶上升起了一轮圆月,银色月光洒在小巷深处,一派灰蒙蒙的景象。整条巷子里没有一个人走动,看上去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班旦的心跳随着夜色的加深而加快。他死死握着腰刀,双眼注视前方。这时,巷子口传来几声嘈杂的马蹄声,蹄声越来越近,班旦的视野里出现了四个骑马人的黑影。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旺杰啦,今晚就住在军营里吧。我们玩个通宵麻将怎样?”
    “那好的,我陪您玩个尽兴!”
    班旦在这一刻,冲出了角落,飞奔到看似代本大人的骑马人跟前,他一把抓住马缰,把代本大人拉下马。代本大人大叫着“是谁,是谁呀?”从马上摔了下来。班旦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挥起腰刀正要砍,一双大手狠狠地抓住了他手腕,把他往后拽。班旦回头一望,借着月光认出是代本大人的朋友旺杰,他脸上多了一道醒目刀疤,旺杰也认出了班旦,他高声叫道:“原来是班旦这个盗贼!班旦,你没忘吧,你跟一伙乞丐联手在四门佛塔下往我脸上划了一刀,你还偷了噶伦大人的宝石,还逃出监狱,现在又想暗害代本大人,今天我饶不了你!”
    班旦用力挣脱,旺杰死死地拽着他,眼看代本大人就要从班旦手上逃掉,班旦松开抓住代本大人的手,对旺杰说:“你到阎王那里服侍代本去吧!”说着把刀子捅进他胸口,旺杰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班旦回头一看,代本大人逃到了不远处,他举起腰刀大吼一声,追过去。代本大人的两个随从听到这声吼叫,吓得跌倒一旁。班旦拼命追着代本大人,眼看只有七八米距离,班旦想,报仇的时刻到了,决不能让代本痛痛快快死去,在杀死他之前,我要先剁了他双手双脚,剥了他皮,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没想到,快追到巷口时,前方突然出现十来个士兵。代本大人看到这些士兵,气喘吁吁喊:“快过来,快来人!班旦要杀人啦!杀人啦!”代本大人说着窜到了士兵队伍中。前面两个士兵冲了上来,其他士兵保护着代本大人向后退。班旦对冲上来的人一人一拳,将他们打翻在地,顺势把腰刀朝代本大人“嗖”的一声掷去,代本大人身边一个士兵枪杆一挑,“当啷”腰刀被拦截下来。班旦看到腰刀没有刺中代本大人,马上冲过去,捡起腰刀再追。一时间,兵器撞击声,打斗声,喊叫声,一齐响起,瞬间打破小巷的宁静。
    听到响声,小巷各家窗户接二连三地亮灯了,很多人从窗子里探出脑袋观望,看到小巷里殴斗场面,都吓得缩回头,有些人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班旦和士兵们扭打成一团,代本大人看危险过去了,稍稍回过神来,大喊:“谁能活捉这个贼人,我赏他二十担青稞!”这时的班旦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跟两个士兵搏斗,两个士兵突然闪到班旦背后,一把抱住班旦,把他牢牢控制,使他动弹不得。代本看到班旦完全被制服了,上马,吩咐士兵们把班旦押回军营,把旺杰的尸体也运回军营。说完,他骑马带几个随从先走了。
    两个士兵押着班旦往军营的方向走。一路上,班旦想,今天落到了仇人的手里,这下完了,他们把我带到军营肯定会把我活活打死,要么把我送进监狱,在监狱里折磨死我,总之,我若不逃走,肯定没有活路。这么想着,他看了看押他的两个士兵,他们高大、强壮,夹住他的手像两把铁钳,要想挣脱他们看来很不容易,有什么逃跑的好办法呢?他想着,感到每走一步,与死神就近了一步,迈步子时他觉得无比的吃力。 "
    两个士兵押着班旦快走到巷口时,突然,拐角处闪出一个人影,挥动一根粗实的棒子朝其中一个士兵脑袋狠狠敲去,那士兵晃晃悠悠地打了个转,昏倒在地,班旦的一条胳膊被松开了,他赶紧握拳朝另一个士兵狠狠抡去,那个士兵当即捂着肚子,倒在路边臭水沟里。这时,那个黑影叫道:“班旦,快跑!”班旦马上听出是德吉,他一把抓起德吉的手,两人逃回央吉家。
    班旦和德吉喘着粗气进门,央吉看到班旦的袍子、手上全是血迹,以为班旦受了伤,她扶着班旦坐在垫子上,班旦赶紧说:“央吉,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得走了,感谢你这么长时间像亲人般照顾我。看来我暂时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我的深仇大恨还没有报,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但我待在这里一定会连累你的,我得赶紧走了。”
    德吉拿出一个包裹对班旦说:“班旦,你快走吧!”她自己也拿出一个包裹背着,走到央吉跟前说:“央吉,班旦这么走我实在是不放心,我去送送他。”
    央吉抓起德吉的手说:“那你们快走吧!你们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我会想念你的!”
    第二天清早,两人度过了香嘎渡口,来到公堂寺前,在寺前的一个土包下休息。歇息一阵后,班旦对德吉说:“德吉,我来拉萨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很热心地帮助我,尤其是这次,要是没有你的话,我肯定被关进了朗孜厦,也不知道他们会把我怎么折磨死。这次我走以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想念你的。我走以后,希望你好好照顾阿爸扎西,你把阿爸扎西伺候好了,你也会得到幸福的。你就把我送到这里吧,你也知道我是个穷孩子,除了身上衣服,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临别之际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我就把这双鞋带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德吉听了班旦的话,眼含着泪水说:“班旦,我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我不忍心让你一个人走,我们分别以后,你就算是每天都祈祷我幸福,那也像是断了水源的水池祈祷鱼儿幸福一样,是永远实现不了的。这些年来,我怎么关心你、照顾你,你都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冰块……现在我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你和阿爸扎西,你怎么忍心把我像小鸟一样扔下不管?”
    “不是这样的,你家中有一个老父亲,你怎能丢下他不管?我也不忍心把你从你阿爸身边像老鹰叼走羊羔般带走,你不要伤心,在我有生之年,我们一定会再次相会的。你就送我到这里吧,不如我们先去拜拜公堂拉姆女神吧。”
    两人走进佛堂,酥油灯的热气扑面而来。班旦一眼望见公堂拉姆女神像,神像的神情仍和他十几年前初次见到时的那样,令人恐怖、畏惧。此刻,见到神像,班旦并没有像当年那样的激动和兴奋,那时他的阿巴平措还在世,他们不远千里来到这儿,还有些就要朝拜释迦牟尼佛祖的兴奋劲,而今,阿巴平措已离开人世,自己复仇大事没有任何的希望,而且,在拉萨也立不住脚了,自己今后生活会怎样,前途又会怎样,一切都是空白,想到这里,班旦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感到无比痛苦。他疾步上前,对着公堂拉姆女神像,磕了三个长头,而后双手合十祈祷道:“圣明的公堂拉姆女神,这十几年来,我一心向佛,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可我还是被人陷害,关进监狱,遭到毒打,不得不逃离拉萨,我已经知道了仇人就是代本,请您保佑我下次回来时能够报仇雪恨!德吉是我的挚友,我走后请求您能给她平安,不让她受到任何磨难。”祈祷完毕,班旦带着德吉走出了佛堂。
    两人来到大路上,班旦对德吉说:“德吉,你回去吧,阿爸扎西还要你去照顾。”
    这时,德吉一声不吭地站着,班旦不知所措看着她。突然,德吉失声痛哭起来:“班旦,我现在已是无依无靠的人了!”
    班旦奇怪地问道:“阿爸扎西怎么啦?”
    德吉停住哭声,伤心地说:“一个月前,我们从噶伦府逃出来的第二天,阿加色珍啦就把我和阿爸赶出了她家,我到处找住处,后来在布达拉宫下借到了一间牛棚,就住在那里。两三天后,朗孜厦的衙役和代本大人的部下找到我们,命令我们不许搬走,每天派人来查看,打听你的下落,几天后,我阿爸病情加重,在伤心绝望中去世了。当时,你的伤还没好,我就没告诉你,怕影响你的康复……”
    德吉忍不住又一次痛哭起来。班旦看着德吉痛苦的样子,心里无比难受,他想,这么些年来,自己为了复仇,根本没有真正关心过德吉。德吉为了自己,把父亲去世的悲痛都深埋心底。这样的深情让他感到无比的愧疚!这一刻,他一把抱住德吉说:“德吉,你为我吃尽了苦,如今,你也像我一样变成了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你受的这些苦,让我感到针扎一般的难受,从现在开始,我要用我全部的爱来抚平你内心的伤痛,我要与你一起共患难,永远都不离开你!”
    “你的这些话,我等了很多年!”说着德吉拿出班旦送的那双鞋带说:“班旦,这双鞋带还给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着便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布包给班旦。班旦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传家宝——绿松石。班旦看着这块绿松石,百感交集,他把宝石拿在手上打量了许久,说:“德吉,你送我的礼物太珍贵了,这块宝石不仅凝结着我家的仇恨,也书写着我家几代人真挚的爱情,今天,我也要像先辈们那样,把这块宝石作为爱情的信物送给你,愿你永远都戴着它!”
    德吉面带羞涩说:“拉萨姑娘没有戴绿松石的习惯,不过只要你愿意我会戴着它,你就帮我戴上它吧。”说完低下头。班旦把绿松石戴在德吉的头上,后退两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德吉,德吉害羞地用双手捂住了脸,低下头。班旦说:“德吉,抬起头,看看前方吧,乌云总会散去,太阳永远会在天空!”
    经历了人生的种种磨难后,两个年轻人的心贴得更紧了,他俩手牵着手,面向东方,走上了一条崎岖的小道。
    两人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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