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登唐蕃古道（八章）

美丽的青海湖（摄影：王立新）

唐蕃古道 （八章）

　　一条路，就像是一卷打开的长诗，让深邃和意向扑面而来。
　　这里，群山静穆、流水回转、经幡烈烈、水鸟啾鸣，风成为一种曲子在这条通往藏地的山路上吟唱、徘徊。
　　放眼古道，一千多年的风雨沧桑，一千多年的缄默忽略！
　　那一些浮动的白可是远古的马队带起的尘烟？那一抹胭脂的云可是阿姐佳萨娇羞的面颊？一切都如梦似幻。
　　长烟落日，白驹过隙。先民的劳作以及古道曾经的繁荣隐入时空，隐入雪山以外的雪山。鼓角和马匹都沉寂在荒野滩涂，烽火被雨水浇灭，古老的路基裸露出地面，羌笛时隐时现。
　　此刻，即使我跨上一匹风驰的骏马日行万里，也难以追回唐朝，去领略大唐公主的大义和美丽。
　　草原静寂，和风细雨。只有这条从远古延伸到今天的路盘绕在山水之间，倾诉着一个悲壮优美的故事。

尕海滩

　　已经到了中秋，一些生命正在相继走向衰败。就在这萧条的秋天，我却走进了青海湖以南的草地，试图在这片土地上扑捉一些零星的精彩，来充实我的内心以及文字。尕海的花就是在那时看到的。
　　在这里，红色斟入露珠的杯盏，尕海拥着花海，呓语滑出甜美的梦境；在这里，绿色植入黄金的托盘，雪山捧着哈达，海水带出欢愉的酒歌。
　　尕海，其实只是一片湿地，一个海子。那些花安静的泊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它们身上，秋近于虚无，虚无到可笑！
　　万物加快着步伐，秋的喧嚣无法吵醒它们。它们或许被自己灌醉了、烧透了、入梦了。
　　我被眼前的景致震撼着。
　　尕海娴静。这一地的粉红守住了谁的梦境？
　　然而，它们给秋的草地镶上了暖色的花边，让这个季节流光溢彩。  

夏拉草原（摄影：拉吉卓玛）

夏拉草原

　　如丝的微风和我一起走走停停，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疾驶，五脏六腑开始移位，而眼睛却正把夏拉草原一页页翻阅。
　　天之高，地之阔！让人触目惊心。
　　夏拉草原平展如毡，苍茫如海，辽远如梦，时时有苍鹰盘旋低啭。
　　这只黄金的盘子在秋风中被神山围拢着，而游牧的人去了天边的草场。
　　我，是这片草原秋日的不速之客，轻轻敲打它的门扉，是否会打扰到宁静了一个夏季的花草虫鸟，神灵百兽。
　　我是远山的一匹马，依恋草原是我桀骜不驯的个性。因此，在青海湖南岸的群山中，我把心安静地种在这块柔软的草地，并借助它的美丽让躁动的心绪在阳光下延伸……
　　车还在轻轻颠簸，连绵的山披着磷光，迎接又一个傍晚。
　　我在这个傍晚，顺着黑色的油路阅尽了夏拉草原的美丽。

青海湖

　　照耀西北整个天空的是镜子一样的青海湖，一如处子般清纯。
　　在金银花的中央，燃烧着内心纯净的光焰，仿佛一鼎玉液。
　　噢、青海湖
　　你在时间的长河中，在恒久的堤岸上，书写一个民族丰腴的历史，刻下一个部落最初的图腾和最后的归宿。把一些思念和不舍藏匿在一滴水的心脏，相信那些深藏不露的水珠，总有一天会升腾为天边一朵皎洁的白云。
　　噢、青海湖
　　凝望整个蓝天的是处子一样的青海湖，一如一湖咸涩的泪。
　　在遥远的地方，等候时光穿越梦想的蹄声，仿佛一位僧人。
　　有时候，一个人的梦想就是整个宇宙的梦想。
　　此刻，你是圣洁的。你在草海的中央舞蹈着，祁连山围拢成一条绵长的哈达，你从容且平静，试图在高原完成你一个人的梦想，那也是整个游牧民族和宇宙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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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晚炊（摄影：张巍）

布哈河

　　你如一条偷渡的花船，悄悄进入青海湖。而你所在的河床，死死扼住你可能进入的其他通道，让你别无选择。
　　布哈河，公牛河。你是一条男性的河！
　　雪山就这样毫不吝啬的，一年，千年，把你送出子宫。你只有坚贞不渝的走进青海湖，只有融入她的身体，和她相拥相恋。
　　你如一条长长的鞭子，从雪山深处延伸过来。而你所在的雪水，牢牢抓住那条拙美的鞭子，一起向青海湖裸奔而去。
　　你让我们学会了执着，让我们学会快乐和专一。让我们把一些美丽的事物领进自己喜爱的领域，走进下一个季节。
　　你让我在另一个季节的另一个早晨，空前绝后的仰视她们，以沉默的方式，完成对湖水和河水的珍藏。

伏地城

　　伏地城在午后的铁卜恰，青海湖在不远处微微的泛着波光。一位健谈的男子，一直都沉醉在深厚的故事里，风几次吹散他的头发，他都全然不知。故事的确很美，以至让我产生一种身入茶马互市的错觉。
　　风吹过草尖，一切都显得十分萧条，我在不经意间打了个冷战。
　　我们爬上土城，城是一个完整的四合院。一地残缺的瓦片，静静地躺在那里，呈现岁月的造诣。因了那蓝灰色的久远，因了那吹过草原一千年的风，因了音符般的水鸟，我试图渴  望用自身的虔诚去激活一段久远的故事。
　　曾几何时，吐谷浑的刀光和剑影一定隐匿于城内城外，成为南北朝的强盛。每一丝柔和的风弥漫着征战的音讯，深深浅浅的云传送着哀怨的笛音。
　　这个废弃的城池，让人沉重，让人有一种深深的不安。不安来自时光的容易过去。千年前的辉煌成为眼前的萧条，战火纷飞的豪气化作四面土坡，月照海湖的宁静和浪漫化作枯黄的草，这一切的一切都一一走远。
　　男子被夕阳拉长，轮廓如山。
　　铁卜恰草原深处，任性的山风吹打着狗头草，伏获城被夜阴包围。

为隆宝赛乾神山祭祀畏桑（摄影：拉加华）

野牛山

　　野牛山，一个神山的名字。
　　山上有雪，那是因为秋天。绵延起伏的雪线，像是一卷献给神山的经卷。大风吹起经幡呼呼作响。
　　转山的是一些阿卡，绛红色的僧衣如一杆杆旗帜，点缀着萧疏的山林，送出一缕缕青稞烧焦的清香，桑烟成为连接天地的一种神圣。
　　野牛山，多么安静，多么空灵，又是多么苍远啊！除了鹰，谁会超越这无极的高度，即使超越了，那也不过是雪山本身罢了。
　　季节交替，生命轮回，四野弥漫，万物含烟，一切都返回本真。游牧的日子马不停蹄，时光携带着生灵的气息，时针慢了下来。
　　人类在这里，只有膜拜它的空灵，仰望它的高度。
　　神山在上，宁静在侧，我依偎着雪山，听着天籁。

隆宝赛乾神山

　　如果青海湖是西王母遗落在高原的一滴珠泪的话，那么，隆宝赛乾神山是上苍安放在这里的一颗天珠。
瑶池和天珠相得益彰，熠熠生辉，滋养出大山的神性。
　　祭祀的桑烟为隆宝赛乾打开一条人神对话的通道，心怀敬畏的朝拜者揣着盛满信仰的心，匍匐于山下。
　　拉嘉罗！拉嘉罗！
　　风马开始飘向天庭，颂词汇成嗡嗡的声波，虔诚接近阵痛。
　　隆宝赛乾神山啊，今夜，我无意离去。我要在你的脚下，为生灵祈福，为命运祈福。
　　隆宝赛乾山啊，今夜，你多像一尊巨佛。

　　作者：才登，笔名：达玉牧女。系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青海省作协会员，省政协委员。著有《我从草原来》、《心在高原》、《牧人的祁连山》等诗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