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花：高原的红卓玛

狼毒花——高原的红卓玛
才仁当智

一

　　广袤的青藏高原，山岗、草地、峡谷开遍艳丽娇媚的狼毒花。
　　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狼毒花绽放鲜艳和自信。
　　狼毒花俗称火柴花，是因聚拢在一起的花骨朵因颜色大多是水红色的，像一颗颗热烈的火柴头。
　　狼毒花也叫报春花，春天还未暖透大地时，狼毒花就迫不及待地随雷声钻出土层，一团团绿色的火苗瞬时燃遍原野。
　　一株株狼毒花宛若一尊尊千手观音，出土时，长着眼睛的手掌探出深夜的古海，捧起露珠、星星、太阳，还有高原的春天。不几天又长出无数臂膀，是否禳解芸芸众生太多的苦难和万物生灵无法躲避的灾祸？
　　一簇簇狼毒花又好像传说中的女儿国，经历初春的严寒、春雷的呼唤，接受了彩虹的邀请，梦开始打结花苞，一株株狼毒花像一个个怀春的少女，幻想、幸福和未来期待盛开。狼与狐狸在草原上留下了故事，狼毒花不言不语，青春低下了羞涩的头。
　　花期不需要蜜蜂和彩蝶的殷勤，风儿似新郎温柔地掀起盖头，狼毒花露出皎洁的脸庞，月亮嫉妒得躲进云层、白云自愧不如落在湖面假寐。狼毒花幸福地放歌，驱散了草原上浑浊的气味，弥漫的瘴气，漫山遍野飘荡起太阳的芬芳和清澈。

二

　　狼毒花，并不是什么瑶草琪花，茎、叶、根均有剧毒，也能入药止痛，那是大自然赋予狼毒花辩证的个性。
　　自东汉蔡伦用麻和树皮造纸的方法传到雪域，雪域的人开始用狼毒花酱制抄写经文和格萨尔王传的藏纸。玉树董仓家族用金汁在这种纸上抄写《甘珠尔》、《丹珠尔》，令人尊敬的布图嘎家族一代一代地自己制造藏纸，上面用坚硬的竹笔抄录不朽的神授巨著《格萨尔王传》。
　　雪山下的牧人又称狼毒花为头疼花。
　　尕海是一片退化的古海，近似湿地。海边的草地便是狼毒花的世界。牧羊的孩子们把羊放在牧草茂盛的南坡，蝴蝶一样飞到这片花海。他们用狼毒花编织花环，戴在女孩子的脖子上，少年戴在头上。有的孩子挖出狼毒花桔红的根部，令人馋涎欲滴，孩子们跳着，跑着，舞蹈着......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一瘸一拐的老羊倌跑来，他的眼睛因生气睁得快要破裂了，就差喷血。他用木拐棍做出打人的姿势，呵斥着，受到惊吓的孩子们匆匆丢弃狼毒花编织的花环、帽子，心怀憎恨悻悻然到南坡挡羊去了。晚上，孩子们回家把这件事说给家人听，都很吃惊，大人们都说：孩子啊，狼毒花是卓玛的化身，是专门用来造纸的，你们把花给拔了，寺庙里的阿卡用什么抄写经文?辛亏有人及时劝阻，不然后果难以想象。如果你们闻着狼毒花的味道会头疼的，吃了红萝卜一样的花根会死掉的。孩子们听了个个瞠目结舌，感到幸运，感恩起那个瘸子。那就手捧哈达、带着核桃、柿饼、糖果去感谢那个瘸子阿布吧！（阿布，安多藏语爷爷的意思）但是，村庄里就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狼毒花，妖冶美丽的花，你真是度母的化身？是你幻化成面目可憎的瘸子，用善良的心挽救了孩子们的性命？
　　高原上虽然没有牡丹、没有玫瑰，但有狼毒花的装点也就足够了。我把我的爱人比作狼毒花，这是世界是最贴切的比喻。我的爱人是一个来自青海川水地区的女子。她小时候功课优异，三年级的时候获得过全国作文比赛大奖。可是，就在她戴着红领巾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向国旗敬礼的美好年华，不幸患染脑膜炎。但是她和家人没有放弃，打针打麻了腿子、手背、胳臂，就剃光头发找到救命的血管，冒着极大的风险做了手术。几经折腾，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欠下一大笔债务，才得以治愈。后来她参加工作后，又卖断工龄自谋职业。她没有因此消停、罢休，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就是再忙、再累，也不忘学习上进。终于，在三十岁那年考取国家工作人员的职位，人生实现了华丽的转身，写下了生命精彩的传奇。

三

　　狼毒花，有人说你有万种罪恶，我却只见你的万种风情；我不愿将你比喻成恶魔、撒旦，阎王的咒语。你有火热的心肠、燃烧的梦想、錾花的毅力，不论沃土、还是沙漠，只要太阳给你一丝温暖、老天给你一滴甘霖、大地给你一个怀抱，你就要回报予无尽的感恩，一个花鬘乾坤的世界。你是希望的象征，生命的呼唤，有首藏家儿歌是这样唱的：听到它的名字你不要害怕 虽然它叫做狼毒花 要问哪里是它神秘的老家 那就是高天厚土的香巴拉 温暖的春风抚绿了它的枝桠 冰川的雪水滋润着它的长大 它舞起那青翠的裙纱 渴望着天边漫卷的彩霞 它吸吮着大地的甘露 长成一片金灿灿的图画 香巴拉的狼毒花 你就是四季开不败的格桑花 ;看到它的身影你不要惊讶 虽然它就是狼毒花 要问哪里藏着它变身的魔法 那就是天界神川的香巴拉 香甜的秋霜染红了它的面颊 蓬勃的力量激励让它挺拔 它羡慕那飘逸的袈裟 擎起了点亮高原的火把 它仰视着炫目的阳光 披上一身红彤彤的铠甲 香巴拉的狼毒花 你就是高原上美丽的红卓玛…… 
　　哦！我知道了，狼毒花就是草原上的卓玛，佛经里二十一个度母化身之一的红度母。我又想起小时候，父母把我放在奶奶家，一放就是好几年。我没有一天不想念她，经常听着奶奶玛尼声为她祈祷，望着高耸的大山期盼、蜿蜒的河流期盼……终于，有一天她来了，我守在她身边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小伙伴们也来了，和我一起分享着母亲从城里带来的苹果，有个女孩子在我耳边说：你妈妈真漂亮，象画里的度母。晚上，奶奶、妈妈和我睡在一个炕上。妈妈把我的脚放在她的肚子上，母亲的温度暖暖地传到我的心里。第二天，妈妈早起，要走了。我揉揉眼睛，看见她正在准备洗脸，我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女孩子说的话，她真的很漂亮，还没有洗的脸是那么的干净，象一瓣没有瑕疵的白酥油，飘在童稚的水桶。没错！母亲的名字也叫卓玛，也是一个度母，有着度母一样善良的心。 
　　写到这里我的才思枯竭， 而我却要献上如此柔软无力的礼赞。